第二百四十二章_袋中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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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四十二章

  一座市镇之中,到处阴风惨惨,尸臭阵阵。树木像死鱼似的闪烁着铅灰色的光,魔鬼在捣乱,样样不对头!子修胸口一酸,只觉得再也感觉不到欢乐和温暖,一切都荒凉、阴沉、惹厌。所有的弦都失调了,所有的色彩都是虚假的,魔鬼乱拨了他的心弦,根根心弦发出了刺耳的尖声,带来了无边无际的恐惧,不免悲从中来。气苦之余,叹惋之际,纪子修不禁放声大哭,痛悼无辜。

  那边厢德古拉已然祭出绿火,弹了数十处火头,火势毕剥延烧开来,焦臭之气弥漫,突然听到哭声,闪身转来,见子修泪眼模糊,不由得幸灾乐祸,眉飞色舞,哈哈大笑,得意洋洋。吸血鬼始祖像孩子恶作剧计谋得售,好生欢忭了一阵,继而由得子修去哭,自顾又转身出门,料理众尸。

  子修不忍再睹,直起身子,脚下忽的一软,差点跌倒。他忙收摄心神,提气拿桩,这才站定,抹泪向窗外望去,见德古拉已远在十五、六丈之外的东头市梢烧尸。他不看也罢了,这一看到,登时怒从心头起,恶向胆边伸,暗骂自己为何不早料到这魔头要痛下杀手,也好及时叫一镇甸的百姓逃命去。越想越气,心头悔愧、悒郁、焦灼、烦闷、痛悼、凄惨、痛惜、愤怒……诸般感情纷至沓来,百转千回,愈演愈烈,其剧烈之处,比做人之时所感所应,沉痛数倍,简直快要撕心裂肺。

  他当即左手一划,砰的一掌拍出,内力到处,两扇长窗脱钮飞出,落到了地下。一颗斗大的火球穿过窗棂,朝德古拉打去,而火球尚未及远,他右手又一划,亦打出同样大小的湛蓝火球,后一球后发先至,与前一球合并,火球陡巨。右手火球打出,左手火球又发,左右手交替发出三昧火球。一睒眼之间,疯狂、连续打出三十六掌,便发出三十六颗斗大的火球,前球吞下后球,火球前进之时,其间不过短短数秒,而三十六颗大火球于一秒之内,已相互融合,穿窗破格。顷刻间飞临德古拉面前半尺之地,火球已化为一径长达两丈的巨球,火焰由青转白,炎炎烈烈,滋滋剌剌,毕毕剥剥。火球尚未及体,德古拉头发热得发卷,衣袂也发焦卷曲,其炽难挡,眼看就要将德古拉整个人都吸入火球中。

  纪子修这招系火龙神功里顶顶凶险的“龙镝天罡”,上应天罡三十六之数,瞬间叠加火球,使本身十二层的功力猛增三十六倍,便是一幢三层高的楼房也吞没烧化了,其势无人能挡,自古洎今向与“火龙吐珠”齐列火龙神功十大绝技之列。纪子修是神龙功嫡系的私淑弟子,在师门亲炙最久,此时造诣更已远超授业恩师白少华,比之当年远赴穷发极北的张平安,亦强了数倍,工弥久而技弥精,千古唯推他一人攀登极诣。大火球所发出的火光已令德古拉伸臂遮挡,双目难视,身上裸露在外的部分竟滋滋腐烂,浑身冒起白烟,痛得他吱吱乱叫。火球过处,地上积雪消融,尸体引燃。火球倏乎飞扬,一直贯穿整个镇甸,往东边的天际滚滚远去。火球飞远,子修累得气喘如牛,却又不见了德古拉踪影,四顾寻找,忽觉胸口“中庭穴”一痛,眼圈发黑,手足麻痹,虚脱萎顿,坐倒在地,顾不得应敌,忙自行运气调息。

  中庭穴在膻中穴之下一寸六分,而膻中穴乃人身气海,百息之所会,最当冲要,中庭受损,重则牵及膻中,非同小可。他此时功力已远超当年张平安、双龙双老、张双龙四人功力之总和,举世无双,但“龙镝天罡”所耗内力过巨,一经发出,须三日调息,方才痊可。子修缺盆、天枢、伏兔、天泉、天柱、神道、至室七处穴道里有一股真气缓缓流过,再缓缓导引入丹田,复自丹田流经膻中、中庭,如此调息数周天,心口烦闷方才略消。

  纪子修睁眼突见德古拉满脸溃烂,血流不止,斑斑驳驳,立在面前,极为挨近,几乎要脸对脸地贴在一起了。老魔头彷如刚给炸弹炸过,浑身兀自袅袅冒烟。这一下不啻是晴空里打下一个霹雳,子修内外兼修,自然而然往后闪避。讵料纪子修吸血鬼身法快,德古拉更快了数倍,双手已扣住他咽喉,用力收紧。子修喉头窒息,见德古拉双爪如两根枯槁的参须,盘绕在自己脖子上,越缠越紧,顷刻勒得他面上血色如潮,青筋暴突,别别乱跳。他伸手用力扯德古拉双手,手掰将下去,宛如蜻蜓撼石柱,实不能动摇其分毫。耳畔响起德古拉金属摩擦般的嗓音:“好小子,差点烧死老子,幸得老子跑得快,否则可乖乖不得了!哼,须得让你也吃点苦头,可不能便宜了你!”言下,德古拉就将他四肢骨骼齐皆折断,痛得子修啊啊大叫,每折断一处,必是痛彻心扉,痛得眼睛看出来的世界全是绿色的。他功力消耗几尽,头颈要害受制,动弹不得,由得受断臂折足之苦,却难有反抗之余地。

  吸血鬼的创伤立时痊愈,德古拉便折断他四肢,转眼愈合了再重新折一回,喀喇喇响声不断,如折油条般轻巧,而子修之伤痛却比常人尤烈。德古拉耳听他痛吼呻吟,大是受用,转怒为喜,咧嘴而笑,身上灼伤痊愈,折到第五百六十八下,似已心满意足,方才停手。德古拉松开掐他脖子的手,出指如电,在他小腹“梁门穴”、“太乙穴”戳了两个血孔。子修痛不欲生,狂喊大叫,恨得眼中如要喷血,身子却已动弹不得。德古拉每戳一下,子修忍不住叫一下,老魔越听越欢,指头不停,又戳他阳白、廉泉、风府三穴,三道血箭应手而射。子修已痛得喘不过气来,口中唾涎滴滴答答把持不住地淌出来,只能发出荷荷兽吼。

  德古拉见他一对眼球几乎要崩出眼眶,心甚宽慰,笑眯眯地道:“嘻嘻,不错,不错,嗯……似还不够,须当叫你刻骨铭心,永不敢忘!”突然双目一翻,利爪往子修右胸上疾抓,噗的一声,手爪瞬即抓破胸脯,一条手臂插入其体内,撞断一排肋骨,噗嗤一声,手爪自背后穿出,血液狂飙。子修胸中一口气吐出,登时痛昏过去,不省人事。

  纪子修昏迷后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,才慢慢醒转,耳畔风生,呜呜呼号,天风寒冷,不禁打了个冷颤。他一时神智未曾全然清醒,只觉口中奇渴,举目四望,但见身处绝高之巅,脚下万丈深谷,两旁山峰壁立插天,中间一条羊肠小径,狭如一线,仅容一人勉强可过。隔谷道对面是道山壁,千仞之高,与他身处之处齐高,四野漫漫黄沙如烟,风扬尘沙,沙雨弥漫天空与鼻端,沙沙而落,撒得人满头满脸。子修好半天才认出竟已在星星峡的绝壁之上,而身畔相伴者又是那万恶的德古拉。

  德古拉甩手扔给他一个人,子修双臂揽住,扳过脸一看,那人尚自有气儿,脸上却毫无血色,眼圈墨黑,眼窝深陷,年岁看似不大,却宛如行将就木,奄奄待毙。德古拉阴森森地道:“喝了他的血,你就复原了。你小子睡得倒沉,老子拳打足踢,打得你鼻青目肿,唇破脸陷,愣是没将你打醒。你他妈的一口气睡了三个时辰,可睡饱了吧。”事到此间,子修已是万虑俱绝,口渴难耐,但自持綦严,强自忍耐,见这人是个黄肤黑发的中国人,不禁心里一动,沉声问道:“你叫甚名字?”那人抖抖索索,心惊摇战,神情却木讷,似听而不闻,无动于衷,想是中了德库拉的催眠之术。

  他乍听得乡音,一时脑中疾速转了无数的念头,恍恍惚惚,还道这问话是自己脑中幻觉,臆想连篇,时而凝思往昔,悠然神往,面上便露出笑容;时而精神错乱,好没来由,逞口便阴阳怪气地胡言斥骂,口中喃喃,骂声也殊显中气不足,气息急促。

  纪子修愀然作色,悒悒不乐,咬牙切齿地举拳往石地上捶打,他忿恨到了极点,直捶得掌缘破碎,鲜血长流。德古拉见状阴测测道:“你小子不知好歹,僭妄一些,老子总还是培育你的始祖老爷,预料你醒来饥渴,好心好意给你找了个血囊充饥。你当感恩怀德,谢我还来不及,安敢拿这么一副臭脸来给我看!”老魔逼尖了嗓子,而子修充耳不闻,矫矫不群,昂然站了起来。那半死不活的人反倒给老魔喉头挤逼出的嘶呐之声吓得不轻,“乞嗤”一声,打了个喷嚏,伏在石地上,身子缩作一团,簌簌发抖,不敢往德古拉这边厢看一眼。

  德古拉颇不愿就此结果了纪子修性命,恨恨地气不打一处来,亦别转身,不去理睬他。山巅上顷刻之间,鸦雀无声,罡风肆虐,眼看那“血囊”就要给风刮走,那人死命用指甲抠住石缝,才勉强定住身形。过不多时,这人背心灵台穴上忽有一股阳和浑厚的力道透入体内,全身冻僵立时缓解,真气到处,精神渐振,那人竟已能立定在石头上。他回头见纪子修右掌抵在背上,知是输气相救,张口欲相谢,不料口竟不能言语。原来真气游走经脉之间,他胸口气息难以宣泄出来,是以不好发声,直至过了盏茶时分,纪子修方才说道:“行啦,放心吧,你死不了了。”德古拉则冷言冷语,讥嘲道:“自身难保,还徒然耗费体力,给自己的食物加以施救,白费功夫,不要命了!假惺惺冲好汉。伪君子!”

  纪子修神色俨然,威严殊不可犯,沉声道:“你个老妖怪,懂个屁!中国人的血老子不忍吸食,你以命要挟,多方留难,戕贼人心,也是枉然。”言下对同胞竟尚有旧情拳拳之意。老魔与之相处多日,已摸熟了他的脾性,更晓得人转化为吸血鬼后,七情六欲来得更为激烈汹涌,情非得已,亦不忍责其咎。

  当下老魔嘴软道:“你自己下山去调换些外国人来吃吧,你们中国农历年将近,这个中国人就当是节仪送给你了。”说罢他便自顾自闭目养神,不再理会子修言行。纪子修会心地点了点头,说了句:“承情。”便点了那人“华盖穴”和“天柱穴”,华盖主手,后颈的天柱穴主足,两穴一闭,四肢半分动弹不得。那人登时全身僵木,被子修挟在腋下,纵身跳入峡底,一阵风远去,转眼消失在黑夜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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